阿史那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他都聽到了什么？
或者說，阿史那曜想知道，阿史那旭都在想什么！
他、他居然——
回來稟報的密探，誤以為阿史那曜真的沒有聽清楚。
他輕咳一聲，趕忙又把話重復了一遍：“將軍，剛剛得到消息，阿史那旭欲入贅袁家！”
阿史那曜：……
眼前都有些發黑。
他沒有聽錯。
是入贅！
而不是迎娶！
“豎子爾敢！”
阿史那旭，辱沒祖宗啊。
他居然真的要去給袁家當贅婿？
什么是贅婿？
不只是倒插門這么簡單，而是自甘下賤、自降身份！
要知道，在古代，贅婿不單單是被人看不起，就連律法也對他十分苛刻。
比如朝廷要征發苦役，最先被征調的人，就是罪犯、贅婿、商賈！
什么樣的人會去當贅婿？
人品惡劣的，身體有殘缺的，還有實在活不下去的男人。
但凡有一口飯，但凡能活下去，就不會去入贅。
“阿史那旭活不下去了？”
就算阿史那旭現在眾叛親離，但他身邊依然有一二百的護衛。
還有財貨。
阿史那旭可是跟著阿史那雄一路從西州“打”到京城，又從京城“打”到了中州。
西州軍可不是保國衛民的王師，他們是叛軍，燒殺劫擄，一樣不落。
糧餉什么的，就是靠著一路劫掠。
阿史那旭作為阿史那雄最寵愛的好大兒，阿史那雄定不會虧待了他。
所以，阿史那曜敢打賭，阿史那旭身上一定不缺金銀珠寶。
有人、有錢……就算無法繼承西州軍，也能找個地方，占山為王。
或許不如過去風光、富貴，可也比做人贅婿強啊。
他這是連男人的自尊與驕傲都不要了？
關鍵是，阿史那旭若真的入贅袁家，丟臉的不只是他，還有整個西州軍，以及整個阿史那氏啊。
阿史那曜只覺得嘴里被人塞了一塊破抹布，吐不出來，咽不下去。
又是噎得慌，又是惡心。
握著鞭子的手，禁不住撫上了胸口。
悶悶的憋屈，鈍鈍地疼。
阿史那曜現在只想把阿史那旭拖過來，直接給他一個痛快，省得讓他活著給阿史那氏丟人現眼！
“……”
再次深深的做了個吐納，阿史那曜總算壓下了那股憤怒與暴戾。
“來人，去軍營通報，就說本將軍來了！”
先拿下大營再說！
阿史那旭區區一介豎子，只會膈應人，卻不會真的對阿史那曜造成傷害。
阿史那曜在關鍵時刻，還是能夠分得清輕重的。
他不會被憤怒沖昏頭腦。
再者——
辱沒祖宗？
呵呵，阿史那家哪里還有什么“列祖列宗”？
就算阿史那雄還活著，讓他自己來說一說，他也未必說得清他的阿父叫什么，阿翁埋在哪里。
阿史那雄可是馬奴啊。
從小就無父無母，顛沛流離。
最后淪落為了奴隸。
若不是他機靈、能干，又入了元安的眼，被元安一路提拔，阿史那雄現在還在馬廄里待著呢。
阿史那家，充其量也就富貴了二十多年。
根本就是世家豪族都看不上的暴發戶。
“……咦？若是從這個方面去想，阿史那旭入贅袁家，倒也不是那么的難以接受！”
畢竟人家袁氏可是世家。
汝南袁氏啊，傳承了近千年呢。
或許，此袁氏早已非彼袁氏，但就中州這個袁家，也富貴了一兩百年。
有考證的家族史，零頭都比阿史那家長久。
如此豪族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贅的。
阿史那旭人品低劣，能力也尋常。
但他長得好看啊。
阿史那家本就是胡人，阿史那旭的生母更是靠著美色上位的胡姬，阿史那旭融合了父母的優點，著實生的身高頎長、高鼻深目。
容貌極好，還是阿史那雄指定的繼承人。
雖然不被西州軍所承認，但人家就是有“少將軍”的名號——
等等！
阿史那曜剛才只顧著吐槽、生氣，卻忘了這一點——名分！
對！
就是名分。
袁氏為何要選擇阿史那旭做贅婿？
剛才也說了，依著袁氏的名望、家族底蘊等，即便是他家的贅婿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資格。
阿史那旭卻能“屏雀中選”，靠的不只是好容貌，最重要的還是“少將軍”的身份。
西州軍內訌，導致強大彪悍的軍團四分五裂。
而各路豪強，都仿佛聞到血腥味兒的鯊魚，都想來分一杯羹。
袁氏不是將門，可他們是當地豪強啊。
有塢堡，有私兵。
他們完全可以借用“主場優勢”，參與瓜分西州軍的盛宴，繼而擴充袁家的實力。
若此能夠一舉控制中州，讓這塊地盤徹底改姓“袁”，就更加完美了！
但，袁氏吧，自詡名門，即便要行搶劫之事，也要找個好的由頭。
把西州軍的繼承人招為贅婿，袁家就不是外人了。
若是再參與西州軍的搶奪，也屬于“家事”。
自家人的事兒，能說“強取豪奪”嘛？
而阿史那旭又是入贅的，他連人都屬于袁家，更何況是他名下的“財產”。
順利搶奪了西州軍的份額后，這一部分的“財產”，就能名正言順地被袁氏一口吞下！
既得了好處，又保住了世家的清名。
完美！
“呸！不愧是世家，就是虛偽！”
“還有阿史那旭，或許也沒有那么蠢！”
“袁家利用他‘正大光明’的去搶奪西州軍，阿史那旭可能也是存著利用的心思，想讓袁家幫自己‘沖鋒陷陣’。”
等得了好處，到時候再翻臉，阿史那旭興許還真就能得到一部分的西州軍。
如此一來，命保住了！人馬也有了！
阿史那旭損失的只是些許虛名。
“估計這豎子也是想到了阿史那家沒有所謂的‘列祖列宗’——”
阿史那曜暗暗的想著。
他忍不住勾起唇角，如此看來，暴發戶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啊。
至少不會像世家那般，顧忌太多、畏手畏腳。
他們本就是破落戶，如今更是反賊，再做些“出格”的事兒，也不會有什么印象。
名聲？
呵呵，阿史那家還有這玩意兒？
就算阿史那家還有，但阿史那旭肯定是沒有。
他已經有了弒父的惡名，徹底跌破了底線，以后名聲再壞，也壞不到哪里了。
“阿史那旭，他這是破罐子破摔，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？”
阿史那曜忽然警覺，他似乎過于輕敵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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