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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六十七章 :人心難收

  “啪!啪啪!”

  突然響起的掌聲,瞬間將恍若失神的眾人驚醒。

  狄陌目光贊賞地望著柳尋衣,笑道:“柳門主如摧枯拉朽般連敗驚門三大高手,著實令人佩服。既然湯聰、廖川、廖海皆已敗于你手,想必驚門弟子中也不會再有人不服氣了。”

  說罷,狄陌又將目光轉向眾弟子,朗聲道:“府主慧眼識珠,他欽定柳尋衣為驚門之主,現在你們可知道原因了?柳門主絕非浪得虛名,你們也休欺他年輕,論手段和本事,他遠勝你們所有人。從今天開始,由他執掌驚門,才是實至名歸。拜門之后,爾等便要懂規矩,守家法,休在柳門主面前造次,否則本執扇決不輕饒!”

  狄陌雖對許衡頗有感情,但他骨子里卻是個恩怨分明之人,懂得權衡利弊,孰輕孰重,既然柳尋衣被洛天瑾奉為驚門之主,他自當全力支持。

  至于假公濟私、拉攏親信、排擠新人這等齷齪事,性情耿直的狄陌是萬萬做不出來的。

  在狄陌眼中,只認你有沒有真本事,其他的一概不論。如若狄陌不是此等剛正嚴明之人,洛天瑾又豈會讓他執掌下三門這么多年?

  剛才狄陌之所以不幫柳尋衣說話,一是因為他要讓柳尋衣自己在手下面前立威,二是他想親眼看看,柳尋衣到底有沒有資格做驚門之主。

  如今柳尋衣已在眾弟子面前證明自己,也讓狄陌很是滿意,故而他非但不會再故意刁難,恰恰相反,他現在還要幫柳尋衣坐穩驚門之主的寶座。

  在狄陌眼里,柳尋衣如今已是下三門的自家兄弟,與許衡、凌青、陳雍一樣,沒有親疏遠近之別。

  “是!”聽到狄陌的話,千名弟子齊聲應道,轉而還一起向柳尋衣施禮道,“見過柳門主!”

  “等一下!”

  見柳尋衣獲得狄陌認可,許衡不禁心中一沉,猛然大喝一聲,并隨之抽出腰刀,縱身躍至柳尋衣面前,獰聲道:“剛剛比試的不過是些拳腳,若真與人廝殺,大多依靠兵刃。如今我也算是驚門弟子,理應有資格向柳門主挑戰,不知柳門主可愿與在下切磋一番兵刃?”

  “許衡,休要放肆……”

  不等狄陌出言呵斥,柳尋衣卻大手一揮,打斷狄陌的話。他目光平靜地注視著憤憤不平的許衡,正色道:“我坐了你的位置,你心有不服乃人之常情,我愿與你切磋。”

  “好!”許衡冷笑道,“敢接受我的挑戰,算你還有幾分膽識。”

  “不過我剛剛來的匆忙,并未攜帶兵刃。”柳尋衣苦笑道。說罷,他環顧堂中眾弟子,朗聲道:“不知哪位愿借我兵刃一用?”

  “用我的!”凌青率先答應一聲,同時將手中的唐刀扔給柳尋衣。

  柳尋衣拔刀出鞘,頓時一道寒光閃過半空,刺的許衡雙眼微微一瞇。

  “多謝!”

  許衡目光狐疑地盯著柳尋衣,遲疑道:“柳門主,我聽聞你一向善使劍,現在你借來一把刀,豈不是有失水準?”

  柳尋衣眉頭一挑,淡淡地回道:“難道你忘了我剛才說過的話?刀槍劍戟,我無一不通。”

  柳尋衣此話令許衡臉色一變,眼中陡然閃過一抹狠戾,怒喝道:“我倒要看看你的牛皮還能吹多久?看招!”

  話音未落,許衡已揮刀而上,一上來便施展出十成功力,毫不留情地朝柳尋衣撲去。

  頃刻間,東堂內刀氣縱橫,疾風驟起,五官猙獰的許衡早已忘記“切磋”的含義,竟對柳尋衣頻頻使出殺招,招招陰毒,刀刀致命,甚是駭人。

  “斬風刀法?”

  柳尋衣見許衡所施展的招式頗為熟悉,正是與林方大如出一轍的斬風刀法。只不過論起威力來,許衡的刀勢卻要比林方大霸道猛烈不少。

  柳尋衣臨機而動,刀出如虎,他不急著擊退許衡,而是見招拆招,一一應變,與許衡刀來刀往,打的頗為熱鬧。

  “鏗鏗鏗!”

  伴隨著一道道絡繹不絕的金戈巨響,眨眼間,柳尋衣已與許衡鏖戰五十幾個回合。

  期間,許衡一直想要柳尋衣的命,故而攻勢不斷,全然無防。反觀柳尋衣,卻臨危不亂,面對許衡如狂風暴雨般的攻勢,仍鎮定自若,手中唐刀漫天飛舞,行云流水,收放自如,不是防守便是閃避,竟沒有一招攻勢。

  戰局之中,許衡求勝心切,故而不止一次地露出破綻,但柳尋衣卻對此視而不見,仍舊死守不攻。

  即便如此,一連五十多個回合,連翻猛攻的許衡也未能破開柳尋衣的防御,反倒將自己累的氣喘吁吁,心浮氣躁。

  “許衡為何如此痛恨柳尋衣?”陳雍狐疑道,“難不成他們之前有什么深仇大恨?”

  “并非如此。”凌青目光凝視著戰局,幽幽地說道,“許衡并非痛恨柳尋衣,而是恨他自己。柳尋衣強于他,他難過。但柳尋衣若不如他,他則更加難過。畢竟是被人取而代之,許衡最恨自己無能,內心的煎熬可想而知。”

  “那柳尋衣為何只防不攻?”陳雍又問道,“難道他武功不如許衡?”

  “柳尋衣的武功勝許衡十倍,乃至數十倍!”不等凌青開口,狄陌卻突然插話道,“對柳尋衣而言,打敗許衡易如反掌,但收服其心才是關鍵。在你們三位門主中,許衡武功最差,這么多年鮮有進步,究其原因,是因為其心太傲,其性太孤。故而,凡事都會先想自己,這才在折戟谷鑄成大錯,被府主罷去門主之位。唉!之前是我太縱容他了,府主說的對,一味的縱容絕非關照,而是謀害。”

  狄陌的話令陳雍、凌青不禁面面相覷,此話別有深意,或許狄陌這些年縱容的,并不單單是許衡一人。

  “柳尋衣,都一百回合了,你為何不還手?”許衡對滴水不漏的柳尋衣大為光火,于是揮刀喝罵道,“莫非你瞧不起我?不屑對我出手?”

  “非也!”柳尋搖頭道,“我只是想看看,曾執掌驚門多年的許衡,究竟有多少本事。”

  “我承認自己奈何不了你,那又如何?”許衡咬牙切齒地駁斥道,“你又能奈我如何?你守得住我的攻勢,我也一樣能守住你的攻勢。”

  “是嗎?”

  柳尋衣一言未落,手中唐刀突然一轉,身形如風,眨眼間便已閃到許衡面前,不等大驚失色的許衡急忙出招抵擋,柳尋衣的刀鋒卻已閃電而至,迅如猛虎,勢如驚雷,伴隨著“嘭嘭嘭”幾聲巨響,許衡只感到一股難以匹敵的巨力自刀身襲來,一不留神,鋼刀竟脫手而飛,“嗖”的一下,筆直地橫插進墻壁中。直嚇的站在墻邊的幾名弟子,雙腿發軟,險些癱軟在地。

  “啊……”

  “呼!”

  一切皆在電光朝露之間,以至于眼花繚亂的許衡驚魂未定,冷厲的唐刀已輕輕架在他的脖子上。

  許衡目光顫抖地盯著肩頭的唐刀,轉而又看向身前的柳尋衣,眼中充滿復雜之色。

  反觀柳尋衣,仍目無表情,眉宇間看不出一絲喜怒。

  “你……”許衡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吐沫,聲音略顯顫抖地犟嘴道:“你要殺便殺,我寧死不服!”

  面對桀驁不馴的許衡,柳尋衣卻突然將唐刀收回,淡淡地說道:“我們是同門兄弟,我不會殺你。”

  此言,令許衡大為意外。剛才他招招直逼柳尋衣要害,明眼人都能看出來,許衡對柳尋衣心存殺意。許衡本以為柳尋衣就算不殺自己,也會對他羞辱一番,但卻萬沒料到柳尋衣竟會就此作罷。

  柳尋衣未再理會許衡,而是徑自將唐刀收入鞘中,并親自走到凌青身前,雙手歸還,凌青見狀,急忙起身雙手接刀,誠懇道:“柳門主好武功,凌某佩服!”

  此刻,場面略有尷尬,眾人詫異于柳尋衣的武功超群時,也在為許衡暗暗捏著一把汗。

  狄陌輕咳兩聲,沉聲道:“許衡,你已敗于柳尋衣之手,可還有話要說?”

  “我……”許衡眼神猶豫著,吞吞吐吐地說道,“今夜是我自討沒趣,丟盡顏面不說,而且還盡顯小人之態……黑執扇,我已沒臉再繼續留在賢王府,我……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離開……”

  “門主……”見狀,廖川、廖海、湯聰等驚門弟子,紛紛面色難堪地上前勸阻。

  “不要再叫我門主。”許衡垂著頭,揮手道,“從今天開始,柳尋衣才是你們的門主,而且……他的武功遠勝于我,的確有資格做驚門之主……”

  見狀,湯聰急忙將目光轉向柳尋衣,面色復雜地哀求道:“門主,請念在門……許大哥為驚門付出諸多辛勞的份上,網開一面,饒恕他剛剛的無禮。”

  “請門主開恩!”廖川、廖海兄弟帶頭,一眾驚門弟子一起跪倒在柳尋衣面前,為許衡求情。

  “你們這是作甚?”許衡大怒道,“我以前是怎么教你們的?男兒膝下有黃金,怎如此沒出息?現在是我自己要走,你們求他作甚?”

  許衡氣沖沖地怒哼一聲,轉而朝柳尋衣隨意一拱手,頭也不抬地快速說道:“柳……柳門主,我這幫兄弟就交給你了,他們對你本無惡意,一切都是受我指使。所以你要怪就怪我一個,不要連累他們。我自知得罪了你,已無法繼續在驚門立足,所以也不會留在這兒惹你生厭,許某告辭了!”

  說罷,許衡棄驚門眾弟子的苦苦哀求于不顧,毫不遲疑地轉身朝堂外走去。

  “許大哥留步!”

  柳尋衣突然開口,喧鬧的東堂頓時陷入一片安靜。

  看著駐足在門前的許衡,柳尋衣緩步上前,朗聲道:“許大哥,你若就這么走了,驚門弟子該當如何?我初來乍到,日后遇事又該向誰請教?你說自己寧死也不服我,那又如何?你昨日是驚門之主,今日成了驚門弟子,而我剛剛還在休門與大哥把酒言歡,現在不也站在這里,遭受你們的輪番挑戰?你只知道自己被貶,顏面盡失,但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意?我又是否想做驚門之主呢?我何嘗不想留在休門,與兄弟們朝夕相處?但賢王府畢竟是有規矩的地方,府主一聲令下,你左右不了,我也同樣左右不了。我明知今夜前來,會遭到你們羞辱,但我還是要來,因為這是我的命,我認!而對于你,你犯了錯就要被貶,打不過就要認輸,這也是命,你也得認!你若不服,只管回去勤加練武,我隨時等著你再來挑戰!”

  柳尋衣目光凝重,注視著許衡那略顯顫抖的背影,一字一句地說道:“今夜我敢來,不能說我有多勇敢,但起碼我沒有逃避。但此刻你若一走了之,那就是徹頭徹尾的懦夫。而對于稍有不如意,便只知抱頭鼠竄的懦夫,驚門不留也罷!”

  對于柳尋衣的一番肺腑之言,不僅許衡聽的心生百般滋味。就連狄陌、凌青、陳雍和近千名弟子聽后,亦是深陷沉思,心中久久不能平靜。

  “什么上三門,下三門……什么驚門、死門……說到底,踏出府門后,我們都是賢王府弟子。”柳尋衣義正言辭地說道,“若我們自己還分親疏遠近,嫡系旁系,那賢王府遲早覆滅,而覆巢之下無完卵,我等也早晚都會淪為天下人的笑柄。許大哥,我這番話并非只說給你聽,更是說給在場的所有人聽。你若想走便走吧!”

  說罷,柳尋衣又將堅毅的目光轉向驚門弟子,沉聲道:“若是你們中也有人想隨他離開,那現在就走,我絕不阻攔!”

  “門主息怒!”湯聰、廖川、廖海幾人相視一眼,稍稍猶豫后,紛紛向柳尋衣拱手賠罪道,“我等愿追隨門主,誓死留在驚門!”

  “許衡,你呢?”狄陌一向厭惡下三門中有親疏派系,因此也甚為震怒,冷聲喝問道,“早知你無可救藥,當時我又何必在府主面前為你求情?哼!你太讓我失望了!”

  許久之后,許衡緩緩轉過身來,不知何時他已淚流滿面,泣不成聲。

  許衡“噗通”一聲跪倒在地,朝狄陌叩拜到:“許衡無能,辜負了黑執扇的厚愛。從今日起,我將盡力輔佐柳門主,再不敢妄自菲薄,心生雜念。以求將功折罪,報答……府主與黑執扇大恩!”

  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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