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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九章 :桃花命劫(一)

  辰州西郊,人煙罕至。在一片山花爛漫的空曠原野中,有一座孤宅,顯得分外惹人矚目。

  此處,便是桃花塢。

  雖然桃花塢外空曠寂寥,但桃花塢內卻是丹楹刻桷,畫棟雕梁,假山池湖,飛廊縵回,甚是雅致。

  只可惜,桃花塢內如此風雅,此刻卻無人賞識。反觀桃花塢前,已是劍拔弩張,刀兵相見。

  日上三竿,殺氣騰騰的唐門弟子,在湘西騰族的陪同下,與峨眉、青城兩派弟子形成對壘之勢。雙方虎視眈眈,互不相讓,氣氛緊張到極點。

  “慧春,今日無論如何你都要給我唐門一個滿意的交代!”

  唐仞面色陰戾,怒指著橫在身前的唐乾尸體,并將手中的念珠公之于眾,怒不可遏,滿眼悲憤。

  慧春卻橫眉冷對,面帶不屑,輕蔑道:“蜀中唐門天天鉆研暗器、毒藥這些下三濫的東西,在江湖中惹下仇家無數,誰知道他是怎么死的?你現在只憑一顆念珠,便將此事栽贓到我們頭上?未免也太不把我峨眉派放在眼里!”

  “還想狡辯?”唐仞怒聲道,“唐乾手中攥著你峨眉派的念珠,又是死在峨眉刺之下,鐵證如山,由不得你不承認。”

  “一派胡言!”見唐仞一口咬定唐乾是被峨眉派所殺,慧春勃然大怒,此刻就連解釋的耐性沒了,嗆聲道,“唐仞,你以為我峨眉多是女流之輩,就好欺負嗎?今日若非顧忌葉前輩的面子,我定然割下你的舌頭。”

  “昨夜你與唐乾師兄在辰福客棧結下梁子,今天一早他就被人殺了,除了你還能有誰?”唐門弟子中有人憤憤不平地辯解道。

  “我們是受葉老之邀而來,懶得與你們糾纏,爾等休要無理取鬧!”

  說罷,慧春索性不再理會唐仞等人,徑自轉身朝桃花塢走去。

  “哪里走!”

  唐仞見狀,臉色驟然一變,陡然出手抓向慧春的肩頭,喝斥道:“話沒說清楚,你們哪也去不了!”

  “大膽!”

  慧春感受到背后襲來的一陣疾風,頓時臉色一沉,怒喝一聲,轉而揮臂一甩,右臂與唐仞的胳膊重重撞在一起。

  雙臂一觸即分,唐仞不肯罷休,腳下一動,身形猛然撲向前去,出手快若閃電,與慧春差招換式地交起手來。

  見狀,唐門弟子與峨眉弟子紛紛持劍向前,眼看便要衍變成一場廝殺。

  “住手!”

  胥準見雙方的矛盾愈演愈烈,不由地心中一急,順勢挺身而出,加入戰局,一邊阻撓著慧春對唐仞的攻勢,一邊抵擋著唐仞的反擊。

  胥準出面雖是化解干戈,但他在一招一式之間,卻多少又些拉偏架的嫌疑,明顯在幫著慧春對付唐仞。

  見此一幕,騰琴兒也不甘示弱,飛身上前助唐仞一臂之力。

  四人皆保留著最后一絲理智,故而誰也沒有率先亮出兵刃。只是拳腳相向,四人閃轉騰挪,你來我往,打的好不熱鬧。

  “是何人在桃花塢外喧嘩?”

  伴隨著一聲嬌喝,塢內迅速走出一人,正是昨夜出現在辰福客棧,三言兩語化解干戈的白衣女子。

  她一出現,唐仞幾人紛紛收招而退,一個個橫眉冷目地彼此敵視著。

  與此同時,柳尋衣幾人也匆匆而至。陳雍嬉皮笑臉地朝慧春招手示意,但卻換來她一記冷冷的白眼。

  自從惠英死后,陳雍雖名義上拜妙安師太為師,與慧春等尼算是師出同門。但實際上,在慧春等尼心中,陳雍是害死惠英的罪魁禍首,因此對他也自然沒有什么好臉色。

  “丫頭,你是何人?”

  唐仞冷眼盯著白衣女子,語氣不善地問道:“葉老何在?”

  “我們收到葉老的‘柳葉銅錢’,專程來此拜會,如今我們都已到了,葉老為何還不露面?”慧春追問道。

  白衣女子處變不驚,淡淡回道:“我是葉老的徒弟,諸位可以喚我‘彩蝶’。既然各位已經到了,為何遲遲不肯進去?又為何在門外大吵大鬧?”

  “丫頭,這件事你管不了。”唐仞冷聲道,“還是讓葉前輩出來主持公道吧!”

  “不錯!”慧春輕哼道,“煩請彩蝶姑娘將葉前輩請出來,替我峨眉派說句公道話。”

  被人輕視,彩蝶也不惱怒,不喜不怒地說道:“家師已在塢中恭候多時,諸位請隨我來吧!”

  彩蝶的態度如昨夜一般,不咸不淡。話音未落,她已徑自朝桃花塢走去。

  見狀,唐仞和慧春再度冷冷地對視一眼,遲疑片刻,便先后率人跟上,湘西騰族緊隨其后。胥準則率青城弟子,主動上前與柳尋衣、陳雍寒暄起來,而后幾人一齊進入桃花塢。

  “柳兄弟,泉州一別,近來可好?”胥準笑道。

  “多謝胥大哥當日借劍之恩。”柳尋衣道,“托胥大哥的福,在下一切安好。”

  “正所謂士別三日,當刮目相看。”胥準別有深意地笑道,“去年在泉州,柳兄弟還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江湖新秀,可如今不過區區一年,你已是名震江湖大人物了。哈哈……聽聞你如今已坐上賢王府驚門之主的寶座,恭喜恭喜!”

  柳尋衣謙遜道:“承蒙洛府主錯愛,在下不過是運氣好而已。”

  談笑間,一行人跟隨彩蝶來到一片桃花林。

  此時節,桃花已落,花瓣凋零,與泥土融為一物,散發著陣陣若有似無的芬芳,遠遠看去,略顯幾分蕭條。

  此刻,一位須發皆白的精瘦老者,正盤膝坐在一塊大青石上,與坐在四周石凳上的幾人,相談甚歡。

  老者一身白袍,道風仙骨,精神矍鑠,舉手投足間別顯幾分瀟灑飄逸,精氣神甚為飽滿。

  老者左手邊坐著三人,都是柳尋衣的“熟人”。分別是武當派弟子鄭松仁、崆峒派弟子荀再山、昆侖派四長老呂泰。

  在老者右手邊,坐著一男一女,柳尋衣卻從未見過。青衫男子年紀輕輕,瀟灑俊逸,模樣甚是俊朗。女子三十多歲的年紀,姿色平庸無奇,但卻神態孤傲,冷若冰霜。

  直覺告訴柳尋衣,這兩個陌生人身份不俗。

  胥準似乎看出柳尋衣的疑惑,低聲解釋道:“柳兄弟,那個男的名叫陸遙,與陸庭湘是本家兄弟,是江南陸府弟子。女的更不簡單,她乃金劍塢四大高手之一,冷依依。”

  聞言,柳尋衣不禁暗吃一驚,詫異道:“金劍塢四大高手之一?”

  “不錯,冷依依劍術奇高,因其擅使一把潔白如玉,通透如冰的怪異寶劍,出招快若閃電,劍鋒無影無形,故而江湖人稱‘冰心劍’。”胥準點頭應道。

  一見眼前的情形,陳雍下意識地感慨道:“賢王府、金劍塢、六大門派、四大世家。中原武林中有頭有臉的名門正派,除了少林與河西秦氏外,其余的全部到齊。看來葉前輩的‘魅力’不減當年。哈哈……”

  “看來我們猜想的不錯。”柳尋衣沉吟道,“葉前輩將我們召集至此,定是為了插手少林與秦家的恩怨。只是他究竟是想從中調和,還是另有所求,那就不得而知了。”

  此時,柳尋衣看向老者的目光中,悄然閃過一抹狐疑之色。

  剛剛在辰福客棧,柳尋衣懷疑是葉桐暗殺唐乾,故而匆匆趕來,一探究竟。本以為各門各派的人到了桃花塢,會陷入險境。卻不料竟會在桃花林中談笑風生,相敬如賓。

  “陳門主,那位老者便是昔日的江湖第一高手葉桐?”洵溱好奇地向陳雍問道。

  陳雍苦笑道:“葉前輩已在江湖銷聲匿跡二十幾年,當年他離開昆侖山的時候,我還未曾拜師,所以……我也沒見過葉前輩的真容。就算見過,二十幾年也早已變了模樣,豈能再認得出來?”

  此言一出,柳尋衣、洵溱幾人不由地一愣。

  “不過看他的樣子……應該是葉老不假。”陳雍訕訕地笑道。

  “為何?”

  “昆侖派四長老呂泰在此,我雖未見過葉前輩,但他一定見過。”

  “哈哈……人都已經到了。快來!快來!”

  突然,葉桐爽朗的笑聲打斷了柳尋衣幾人的竊竊私語。

  見狀,唐仞、慧春、騰琴兒、胥準紛紛上前,向葉桐拱手施禮。和江湖傳說不同,眼前的葉桐性情隨和,平易近人,非但沒有半點架子,反而還挨個點頭微笑,以示還禮。

  “在下賢王府弟子柳尋衣,代洛府主前來拜會葉前輩。”

  對于柳尋衣的寒暄,葉桐依舊含笑不語,待眾人介紹作罷,葉桐方才話中有話地自嘲道:“看來葉某真是老了,當年凡是收到我‘柳葉銅錢’的人,無不戰戰兢兢,快馬而來,生怕老夫等得不耐煩。時隔二十余載,老夫再次向武林群雄發出邀請,卻不料各門各派的掌門人,竟不親自前來,而只是派些小字輩代行。老了,真是老了!江湖中怕是已沒有幾個人,還記得老夫的名字了。哈哈……”

  葉桐雖言語戲謔,但其中深意卻令柳尋衣等人慚愧不已,一時間,竟無人敢出言接話。

  英雄遲暮,往往比尋常人更加悲涼。

  “所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,長江后浪推前浪。今日老夫見到你們這些晚輩后生,都已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面的英雄豪杰,真是喜不自禁,歡喜無限。”葉桐擺手笑道,“剛剛我不過是與你們說笑罷了,不必當真。”

  “素問葉前輩與桃花婆婆一起退隱江湖,做一對兒神仙眷侶,好不自在,實在讓我等羨慕至極。”胥準為化解尷尬,主動圓場道,“但不知桃花婆婆她……現在何處?”

  聞言,葉桐臉上的笑意稍稍一凝,轉而苦笑道:“人各有命,世事無常。老婆子能醫不自醫,她早在多年前便已撒手人寰……離我而去了。”

  說罷,葉桐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悲傷之色。

  不等眾人勸慰,一道極不合時宜的尖銳聲音,陡然自唐門弟子中響起:“葉前輩乃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,今日我有一個疑惑,想請前輩指點一二。”

  話音未落,但見面沉似水的唐仞,已邁步朝葉桐走來。

  “但講無妨。”葉桐微笑道。

  “殺人償命,欠債還錢,可否是天經地義?”

  “這是自然。”

  “那好!”唐仞冷冷一笑,轉而揮手直指慧春一眾,厲聲道,“慧春,葉前輩已親自開口,現在你已無話可說了吧?峨眉派殺我唐門弟子,今日我要你血債血償!”

  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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