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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零九章:落井下石

  晌午,剛剛從一場酒宴中退下來的錢大人醉意朦朧,坐在轎子里似睡非睡,似醒非醒地打著盹兒。

  轎夫們將轎子抬進城北的一座古樸大院,此地正是執掌大宋兵馬的核心機要所在,樞密院。

  “大人,是去內院歇息,還是去大堂?”

  進入樞密院后,一路隨行的白錦趕忙湊到轎簾旁,小心翼翼地問道:“今日樞密院無要事處理,不如大人先去內院歇息一會兒?”

  面對白錦的詢問,轎內沒有任何回音,但延綿一路的鼾聲卻悄然止息。白錦十分精明,他知道,鼾聲止息意味著錢大人已經睡醒。醒了卻不應答,則代表默認白錦的建議。

  “大人,剛才在宴上伴舞助興的女子是泉州大營都統徐廣生引薦的,名叫蘭綺。”白錦低聲道,“相傳,此女是泉州溯水閣的新晉花魁,色藝雙絕,品貌俱佳,比陸庭湘的姘頭白霜也不遑多讓……”

  言至于此,見轎中仍無回音,白錦眼珠一轉,又道:“徐廣生告訴我,蘭綺對大人十分仰慕,晝夜期盼著能聆聽大人的教誨。若大人不棄,下官稍后將蘭綺送至內院,陪大人聊聊琴棋書畫……”

  “無事獻殷勤,非奸即盜。”錢大人的聲音突然響起,“你收了他多少好處,替他如此張羅?”

  “下官不敢!”白錦眼神微變,面露惶恐。

  “徐廣生和江南陸府的陸庭湘……是表親兄弟?”

  “不錯!”白錦忙道,“當年,為讓徐廣生升任泉州大營都統,陸家沒少‘費心費力’。”

  “直說吧!”錢大人不耐道,“徐廣生此次進京變著花樣的獻媚,究竟意欲何為?”

  “嘿嘿……大人洞若觀火,下官佩服!”白錦諂笑道,“不瞞大人,三衙殿前司‘殿前都虞候’不久前身染重疾,眼下已是奄奄一息,隨時有可能……因此,‘都虞侯’一職即將出缺,徐廣生想……”

  “他想補缺?”錢大人的語氣聽上去略顯一絲不屑,“一個小小的地方都統,竟也敢惦記‘管軍’的位置?再過幾年,他豈不是要奪本官甚至樞密使的飯碗?”

  “大人多慮了,給他徐廣生一萬個膽子,他也不敢在樞密使和大人面前造次。”

  “告訴他,將心思放在辦差上,休要胡思亂想一些歪門邪道的東西。”錢大人沉聲道,“至于軍中各部的空缺,樞密院與三衙自會任人唯賢,擇優而晉,不是他徐廣生今天送幾箱金銀,明天送幾名美女就能左右的。”

  “下官謹記!”

  “還有,讓他好生規勸陸庭湘。既是親戚,就要多多引導陸家走上正途,不要總以江湖草莽自居而沾沾自喜。”錢大人提醒道,“江南陸府在民間有些名望,陸庭湘的老子陸重陽當年也算是一位識大體的人,其拜把兄弟莫岑曾率人潛入金國皇宮刺殺完顏守緒,此等盡忠報國之舉,陸庭湘應該多多效仿。”

  “下官明白大人的意思,一定一字不落地轉告徐廣生。”

  “只要對皇上忠心耿耿,肯為大宋肝腦涂地,建功立業,朝廷是不會埋沒人才的。”

  “下官一定傳達大人對他的期望與教誨。”言至于此,白錦語氣一滯,遲疑道,“那位蘭綺姑娘……”

  “不見了。”錢大人打斷道,“無功不受祿,本官不想欠他徐廣生的人情,讓他盡早把人送回去。臨安不比泉州,此地人多眼雜,一個進京領差的都統身邊整日跟著一位流螢女子……不好看。”

  “遵命!大人好好歇息,下官即刻去找徐廣生。”

  言罷,白錦催促轎夫們將錢大人送入內院,自己快步朝樞密院外走去。

  內院廂房,錢大人命人送上一碗參茶,而后屏退左右,獨坐假寐。

  “咔嚓……”

  突然,房頂傳來一道幾乎細不可聞的輕響,登時打斷錢大人的冥思,一雙老眼驟然睜開,迸射出兩道凌厲的寒光。

  “本官最討厭鬼鬼祟祟的人,想見我就主動現身,別踩壞屋頂的瓦片。”

  “呼!”

  錢大人話音未落,一道黑影陡然翻身入窗,飛落在錢大人面前。

  “秦衛?”看清來人,錢大人不禁一愣,而后面露不悅,“青天白日,你鬼鬼祟祟跑到這里作甚?”

  “正因為青天白日,小人才不敢光明正大地登門拜訪。”秦衛叩拜施禮,連忙賠罪,“大人息怒,若非事出緊急,小人斷不敢前來打擾……”

  “行了!”錢大人滿不在乎地擺擺手,同時喃喃低語道,“看來樞密院的守衛應該換一批人馬,有人溜進來都渾然不察,如何護衛樞密使和各位大人的周全?”

  “守衛們打死也想不到有人膽敢光天化日潛入樞密院,因此才……”

  “廢物就是廢物,你不必替他們解釋。”錢大人打斷道,“言歸正傳,何事令你如此急迫?”

  “實不相瞞,小人……有一事相求。”秦衛心懷忐忑,說話吞吞吐吐,“此事與大人交給小人的差事無甚關系,只是一件私事,因此……”

  “你是為柳尋衣而來?”

  錢大人一語道破秦衛的心思,令秦衛一愣,半晌沒能做出回應。

  “難道本官猜錯了?”

  “沒……沒有!”秦衛連忙應答,“大人英明,小人確為柳尋衣而來。”

  “柳尋衣與趙馨密謀私奔,皇上知曉后龍顏大怒,已下令將柳尋衣打入天牢。”錢大人端起參茶輕抿一口,從而不急不緩地說道,“昨日黃昏時分,皇上指著丞相的鼻子大發雷霆之怒,當時本官就站在一旁,親眼目睹丞相的臉色由紅轉青,再由青轉白,甚是精彩。呵呵……”

  似是察覺到秦衛的尷尬,錢大人眉頭一挑,好奇道:“你找本官是想……”

  “我希望大人能在皇上面前替柳尋衣美言幾句,讓他免于一死。”事已至此,秦衛自知無法隱瞞,故而開門見山,同時將滿含緊張與期待的眼神投向錢大人。

  “你想讓本官在皇上面前替柳尋衣求情?”錢大人一副難以置信的狐疑模樣。

  “是。”

  “秦衛,你過來。”錢大人將秦衛招至近前,而后用手摸向秦衛的額頭,故作費解道,“腦袋不熱,應該不糊涂啊?”

  “大人,我……”

  “住口!”突然,錢大人臉色一沉,訓斥道,“秦衛,你好大的膽子,竟敢向本官提出如此無稽的要求,你是不是瘋了?”

  “大人……”

  “此乃扳倒丞相和東府的天賜良機,你讓本官替柳尋衣求情?”錢大人嚴詞厲色,根本不給秦衛解釋的機會,“你是不是嫌丞相與樞密使作對的時間不夠長?東府與西府明爭暗斗的不夠狠?因此你想替東府續命,保住丞相的地位,好讓他繼續與我們為敵?”

  “不!小人斷不敢有此念想。”秦衛臉色驟變,搗蒜似的連連扣頭,“我只想救柳尋衣,斷無大人猜測的那般險惡用心。大人曾說過,柳尋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,因此我才……”

  “柳尋衣固然難得,但扳倒丞相的機會卻更不容易遇到。一旦遇到,豈能白白錯過?”錢大人反問道,“要怪,只能怪柳尋衣生不逢時,偏偏撞上如此契機。秦衛,如果你換做是我,會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柳尋衣而白白錯失扳倒丞相的機會?”

  “我……”被錢大人當面質問,秦衛不禁一陣語塞。

  “本官知道你與柳尋衣感情匪淺,但成大事者斷不能被感情羈絆。”錢大人教誨道,“你應該知道,一日不扳倒丞相,重整東府,你便一日不能光明正大地進入西府效力。換言之,丞相一日不倒,你一日不能功成名就。因此,犧牲一個朋友,除掉你人生中最大的絆腳石,何樂而不為?大不了……等你一飛沖天后,再找機會為柳尋衣平反就是。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

  “不妨告訴你一個秘密,樞密使已經聯同三司使、御史臺、諸寺監一起向皇上奏核丞相。”錢大人低聲道,“如今萬事俱備,只待馨德公主隨蒙古人離開臨安城,朝廷必將迎來一場由上至下的大動蕩。動蕩過后,西府仍是西府,但東府……將不再是今日的東府。”

  “嘶!”錢大人此言,令秦衛心驚肉跳,惶惶不安。

  “此事過后,你在官場將平步青云,一帆風順。”錢大人許諾道,“因此,不要再替柳尋衣求情。他現在是一根引線,拽著趙元、丞相和整個東府一起墜入萬劫不復之地。本官現在要你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,乖乖回到天機閣,回到趙元身邊,密切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,等待我的命令,直至將他們一舉擊潰。”

  “這……”秦衛雖然認同錢大人的計劃,也承認此次事件是扳倒丞相的好機會,但他仍想替柳尋衣博取最后一絲希望,故而硬著頭皮緩緩開口,“大人,難道柳尋衣他……真的非死不可?我們要對付的人是丞相,是東府里那些老頑固,柳尋衣只是一介末流,他的死活……真的重要嗎?”

  “不重要,也不是非死不可。”錢大人詭笑道,“但他現在是整個大宋最燙手的山芋,東府巴不得早些與他劃清界限,因此趙元才氣沖沖地跑到天牢毒打柳尋衣一頓。他做這場戲,是想證明自己和丞相的清白。只可惜,當他們安排柳尋衣與趙馨見面的那一刻起,就注定同坐一條船,想甩也甩不掉。至于我們,眼下只要做好兩件事即可。其一,不給東府喘息的機會,一鼓作氣奏核丞相。其二,不要去碰這顆山芋,以免燙手。你讓我在皇上面前替柳尋衣求情,不僅是讓我去碰這顆山芋,而且要將這顆山芋從東府手中塞進自己懷里,緩解丞相的燃眉之急,卻把自己燙個皮開肉綻,你說……本官肯不肯答應?”

  “小人……明白了。”

  “秦衛,本官一直認為你是一個聰明人,今日為何會做出如此愚蠢的舉動?”

  “我……”

  “難道是關心則亂?”錢大人戲謔道,“還是……一時糊涂?”

  被錢大人問起緣由,秦衛的腦中不禁浮現出丁丑的容貌。丁丑知曉秦衛和西府暗通,令其方寸大亂,以至此事的利弊無心仔細斟酌。

  似是察覺出秦衛的異樣,錢大人眼神一動,謹慎問道:“怎么?莫非遇到麻煩?”

  “沒……沒事……”秦衛一怔,匆忙應答,“大人不必擔心,就算有麻煩……小人也會自己解決,斷不會讓任何人變成阻礙我們共謀大事的累贅。”

  當秦衛說出最后一句話時,眼中陡然浮現出一抹陰冷刺骨的殺機。

  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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